柴犬窩

　　「喔，倉持。」

　　收到打工結束的訊息後，石神のぞみ每隔一會就會從手機螢幕離開視線，抬頭看看等待的人究竟出現了沒。

　　這樣的循環不知道持續了幾次，當終於瞧見那抹鮮豔的亮粉，石神從自家轎車站直了身子，抬手打了招呼後便替來人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而被喚作倉持的少女則轉身微微鞠了個躬，她這才發現還有一名陌生的男子跟在後頭，看來是打工地方的前輩吧。

　　關上車門後石神對還愣在原地的男性點頭充當致意就也上了車，確認一旁的人繫好安全帶才發動車子，但還沒起駛多久她就嗅到了一絲不對勁，如果是平常的話，這傢伙早就興致勃勃地纏著自己訴說今天在學校跟打工時發生的趣事了，看起來也不像是身體不舒服的樣子，那麼答案只有一個了。

　　今天是暗持啊，看著維持一號表情不發一語的人石神默默判斷，或許在旁人看來只會以為倉持是單純累了，但身為長時間相處下來的相方石神很清楚，如果不是碰上什麼事，就是倉持又陷入偶爾會出現的低落狀態了。

　　倉持めると，在にじさんじ同為Idios的同期，甚至在VTA時代也是同班同學，現在兩人以彼此的相方自居，在各種意義上都可以說是與自己共患難的珍貴同伴。

　　包含VTA時期的頻繁見面，還有那些在觥籌交錯之下一同度過的無數個夜晚，對於長時間相處下培養出的默契與了解石神還是有自信的。

　　等待交通號誌的同時手指敲著方向盤，石神一邊歪頭思考該如何才能讓被烏雲遮住的月亮重見光輝，哪怕只有一點也好。

　　「吶，咱們去兜兜風吧？」

　　試探性地開口邀請，見沒有被反駁後她試著稍微加強火侯，「挺久違了不是嗎？反正明天也放假。」

　　忽略了該右轉的路口繼續直行，漫無目的的繞遠路就此開始。

　　「有想去的地方嗎？」

　　「……沒有人的地方。」

　　趁紅燈的時候石神熟練地單手操作起導航，在地圖上選定了距離最近的高速公路休息站後恰好轉為綠燈，她專心回歸駕駛，踩下油門朝目的地加速前進。

　　深夜的公路上幾乎沒有其他車輛，石神搖下一半車窗好讓外頭的涼風能吹進來，希望能為車內帶來不同的清新空氣。

　　往左一瞥，坐在副駕駛座的人正斜倚在車門上，似乎是風吹得有些過於強烈，只見倉持伸手將垂落的髮絲撥至耳後，鮮少露出的左耳以及惹眼的銀色耳飾隨即映入眼簾，一瞬間感覺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石神趕緊將視線轉回前方，不好不好，得集中精神駕駛才行。

　　途中石神思考過要不要放些音樂或是打開廣播，但想到現在的倉持大概並不想被其他聲音打擾便作罷，對於對方偶爾出現的沉默模式也不會感到尷尬或沉重的喘不過氣，不如說早就習慣了，甚至因為相方願意將這樣的一面展現在自己面前而感到有些開心。

※

　　電子音的鈴聲自背後響起，石神兩手各拿著一杯熱飲從便利商店走出來時卻沒能在自家轎車內瞧見倉持，有些焦急的她繞著建築物一路左顧右盼，才在不遠處休息區的長椅上捕捉到那抹粉色的身影。

 
　　「給。」

 
　　將裝有熱可可的紙杯遞了過去，在與倉持隔了幾個拳頭距離的位置坐下，一時之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靜默籠罩於彼此之間。

　　「今天怎麼了嗎？」裝作不經意地隨意提問，喝了一口咖啡好拖延兼斟酌字句，咖啡的苦澀味於舌尖擴散開來，以前明明從來不覺得美式有這麼苦的啊，「嘛，不想說的話也不勉強……」

　　「不過通常說出來多少會輕鬆一點，雖然我可能靠不太住，但只是傾聽的話還是做得到的。」

 
　　看似是作出退路給對方的溫柔體貼，但石神自己清楚實際上只不過是怕被拒絕的自我防衛，說到後來沒了底氣音量也越來越小，自己都忍不住覺得自己真是個麻煩的人……不對，是半人半惡魔才對。

　　
　　果然還是不行嗎……

　　「不到……」

　　「嗯？不好意思，倉持妳可以再說一遍嗎？」

　　就在快要辦自暴自棄的時候，耳朵卻捕捉到了一絲細若蚊蚋的聲音，石神驚得轉頭一瞥，倉持依舊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她以最輕柔的語調鼓勵對方復述，同時傾身往倉持湊近了些以免又錯過任何字句，不過在聽見任何回覆之前，她先是感覺到肩上多了一份重量。

　　「今天……看不到月亮。」

　　抬頭一望，確實如倉持所言，天空被厚重烏雲遮蔽呈現一片灰暗，就算仔細觀察也只能發現稀疏的黯淡星點，完全不見平時散發柔和光芒的明月。

　　「就算看不到，月亮也肯定在哪裡守望著吧。」

 
　　石神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更靠近倉持身邊並伸手默默攬過對方的腰間，下一秒手掌便覆上一股溫暖，熟悉的溫度讓她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絲弧度。

※

　　兩人就這麼維持著倚靠彼此的姿勢，一直到身旁的人突然打了個噴嚏，石神才驚覺手裡握著的掌心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得冰涼，拿出手機查看竟發現再過一會就要跨日了。

 
　「差不多該回去了，還有把這個穿上。」

 
　　確認對方有確實跟上後才放開步伐，拂過身邊的涼風再加上剛才攝取的咖啡因驅走了不少倦意，就好像是吹散了天空中密布的烏雲那般讓人感到神清氣爽不少。

　　出發前偷偷瞄了一眼，見倉持稍早時臉上的沉悶已不復存在，這讓石神總算放心不少，至於借出去的外套則正被對方緊緊抱在懷裡，比起衣服會皺掉的擔憂，喜悅的情緒還要多出幾分。

　　真是個不坦率的傢伙。

　　「要來我家嗎？」

　　點頭。

　　「要過夜對吧？」

　　點頭。

　　將導航目的地設為自家住宅，汽車穩健行駛於空蕩蕩的高速公路上，沿途的鵝黃路燈在石神臉上一下又一下閃過，也照亮了倉持面向駕駛座的側臉。

　　「のんちゃん。」

　　「嗯？」

　　「……謝謝。」

　　「……真是的，不老是這樣嗎，早就習慣啦。」

　　「這樣說好像我是什麼動不動就鬧彆扭的麻煩女友一樣。」

　　「欸，不是嗎？」

　　「對不起我錯了請不要把拳頭湊過來現在在開車啊！」

　　啊，終於笑了。

　　果然還是這個表情比較適合。

　　「那お姉さん等等要來喝酒嗎？」

　　「嗯……のんちゃん請客的話就喝！」

　　「好啦好啦，只有今天喔。」

　　「好耶！」

　　副駕駛座傳來曲調輕快的哼歌聲，位於駕駛座的人則不自覺地手指輕敲方向盤跟著打起節拍，而窗外的夜空中，一絲月光從雲層間緩緩現身，儘管微弱，但仍確實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