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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時期的兩人,不是什麼開心的故事但也不算毒(大概
 
 
 
 
 

 

 

  朦朦朧朧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雪白到顯得有些空虛的天花板,少女一邊揉揉雙眼一邊起身,蓋在身上的棉被遮住了身軀以及雙腳,自胸口一路延伸的盡頭是反射著日光燈的金屬架,寬約九十長約兩百公分的病床,至多再加上由四面牆圍成的約八坪大的空間,便是她被允許的活動範圍,是她的全世界。
 
  啊…不小心睡著了呀。
 
  天馬咲希一邊揉揉雙眼一邊開始回想:白天好不容易熬過討厭的檢查,一整天份的體力卻好像已經全被奪走,中午用過淡而無味的清粥後外頭碰巧開始下起雨來。雨天是她最討厭的天氣,因為無論是明媚太陽還是璀璨星空,都會被層層烏雲遮住,任由雨珠染上一層陰鬱色調,心不禁沉了下來,今天還真是倒楣,只不過咲希沒能料想到的是,聽著窗外綿綿雨聲暗自失落之際,自己竟不知不覺陷入夢鄉,夢中她回到了小時候,那時還健康的自己能無憂無慮地和青梅竹馬們出門玩耍,是她夢過無數次,並夢想有朝一日能夠再次實現的渴望。
 
  轉頭望向窗外,午後陣雨看來已經結束,地上雖然仍有幾處水漥,只見路上來回穿梭的行人中無人撐傘,仔細一瞧,儘管有些模糊不清,仍能發現天邊彎起的一道七彩弧線。
 
  有時她會幻想,如果彩虹跟雲朵能夠構成橋梁以及道路的話,是不是就能順著青鳥的指引,回到父母、哥哥,還有青梅的好友身邊,她可以穿上一直夢寐以求的高中制服,和友人一起去上學,課堂中可以趁老師不注意時偷偷傳紙條,中午可以去福利社經歷競爭激烈的午餐爭奪戰,放學後也可以和好友手牽著手去到處閒逛,無論是想買杯珍珠奶茶放縱一下,還是要去卡拉OK熱唱一番,正值二八年華如她,就應該要盡情揮灑青春的汗水才對。
可惜,這些最後僅只能是幻想,如同眼前的彩虹與雲朵,雖然看得見,卻永遠也搆不著。
 
  少女嘆了口氣躺回床上,一頭長髮於床單上紛然散落,此刻卻彷彿失去了原有的燦金色彩,反而更接近慘白的淡金,一如腦海中逐漸褪色的天馬行空幻想,她不禁開始認為,自己其實是被奪去了雙腳的囚犯,在這座遠離老家的大型監獄裡,清淡乏味的三餐、五花八門的藥劑、難熬的檢查……如同現在所處房間的室內裝潢,日復一日重複著這樣單調的循環。
 
  明明……只是想要擁有健康的身體而已。
  明明……只是想要過普通的高中生活而已。
  明明……只是想要不再自己一個人而已。
 
  為什麼,我沒辦法跟いっちゃん在一起呢?
 
 
  噹——噹——噹——噹——
 
  「那麼今天的課就到這裡為止,下課。」
 
  起立、立正、敬禮!
 
  直到班長的喊聲傳入耳中,坐在教室左後方一隅的少女才回過神來,趕忙慌慌張張站起身來跟著彎身鞠躬,教室剎時充滿學生吱吱喳喳的吵雜聲響,一邊聽著同學們討論放學要去哪玩的閒聊一邊事不關己地收拾著書包,雖說並非遭到排擠的落單邊緣,星乃一歌的個性也不是善於主動和眾人打交道的熱情外向,被黑髮瀏海遮住些許的視線中,桌上只剩寫有一行字的一張信紙,那是上回去探望住院的青梅間友人時,對方表示希望能透過紙筆交流以獲得在手機上傳訊息時沒有的另一種感覺與溫度,趁著最不感興趣的英文課,她便開始思索該如何回信,無奈一旦真要下筆,腦中滿滿的所思所想卻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般,怕寫得太多太詳細會在不經意間顯得像是炫耀般而戳到對方的痛楚,卻也怕寫得太簡潔會無意間給人一股冷淡敷衍的感覺,雖然說到底,像她這種人的高中生活也沒什麼有趣的,這麼一想,忍不住陷入自我厭惡,但更多的,還是深深的無力感。
 
  是不是隨著年齡增長,顧慮的事以及渴望做卻不到的事也會越來越多?
 
  嘆了口氣將書包收拾完畢,少女離開教室步上回家的歸途,一旁時不時有正在談笑閒聊的同學們經過,但她選擇不去仔細聆聽,而是戴起耳機讓自己沉浸於音樂的世界,只有當聆聽悠揚旋律時,心中的憂愁才得以稍稍跟著緩解。
 
  走著走著,信號燈轉為紅,只好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交叉處前停下腳步,路口另一側身著制服的學生或西裝的上班族依舊信步而行,沒有停下腳步,想起今天的日期,少女習慣性地推算起下次能夠去探望青梅的日子,即使升上高中後開始打工,單程便要耗費將近兩小時車程的資費對她來說依舊不是一筆輕鬆的負擔,可是即使如此,一歌還是堅持定期前往那位於外縣市的遙遠醫院探望她的兒時玩伴,畢竟那是沒用的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回想起來,每回去探望的路上都會有種不真實感,彷彿那是獨立於日常循環的一件特別事件,明明每晚出發前總是彷彿要去遠足般地期待,但在純白的陌生的空間,每當瞧見最為熟悉親近的好友略顯虛弱地臥病在床,對自己揚起一抹既陌生又熟悉的微笑,那瞬間,是她感到最不真實的時候;可真要說的話,早上醒來,慌慌張張盥洗準備出門,在學校,面對無聊的課業不是放空就是盯著窗外發呆,回到家,完成作業後頂多也就是聽聽音樂,或盯著床頭的仙人掌消磨時間,這樣沒有目標、沒有夢想、渾渾噩噩的日子或許才更為不真實也說不定,一如此刻憑藉習慣與本能走在再熟悉不過的放學路上,明明是走過上千百次的路程,每一步卻踩得一點都不踏實。
 
  究竟是過慣了習以為常的日子,逐漸變得不去思考這些,讓自己變成了空殼一般的人?
還是無法將腦中的千言萬語實際化為文字或行動的我,讓自己變成了一無所有的人?
 
  下意識地抬起頭,空中懸掛一座淡淡虹橋,夕陽餘暉將世界渲染成一片橙黃,好像抹上了一點對方的色彩,不知道在醫院的那人是否也正凝望著同樣的天空?明明以前她曾向對方說過,要是感到寂寞了,就抬頭仰望,因為是這片天空連接著我們彼此的,這樣想就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了,但此時映照出些許夕色的灰藍雙眸卻搖曳著前所未有的孤寂,忍不住下意識咬緊下唇,無處宣洩的情感最後只能靠用力握緊捉著書包的手好讓它不要不小心爆發了,並在驚覺周圍的人都紛紛邁開步伐之際匆忙跟上,烏黑倩影隱沒於人群之中,而那份沒能說出口或寫成文字的思念,仍然深藏於心中。
 
  為什麼,沒辦法讓咲希跟我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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